青妤記6之4〈戲如人生〉
她是天生屬於戲曲舞臺上的，一唱一唸、一顰一笑莫不讓人沉醉其中，如此天賦怎麼能埋沒在吃人的宮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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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天底下竟然有人一心求落選？
人各有命，她自知沒有公主命，
樂得當個努力求生存、凡事靠自己的小戲娘。
卻莫名其妙被送進宮裡成為待選秀女，
這下可不得了了，她想盡辦法也要落選，
只因當朝皇帝是她的……
文創風035《青妤記》‧6之4〈戲如人生〉
她是天生屬於戲曲舞臺上的，一唱一唸、一顰一笑莫不讓人沉醉其中，
如此天賦怎麼能埋沒在吃人的宮廷裡？
愛上一個太俊美的男人，老是看著他被其他女人纏上真的不好受！
依約來到諸葛右相府裡當婢女的花子妤就深深體會到箇中滋味，
這唐虞生得比神仙還好看，氣質飄然出眾，可說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無怪乎相府裡上自千金諸葛暮雲，下至美貌ㄚ鬟，無不對他垂涎三尺，
可子妤這廂醋意還來不及發，自己竟也無意間招惹了來做客的太子，
太子明裡不敢太囂張，暗裡卻藉著對唱【長生殿】時，大膽調戲她，
唐虞為此大怒，不惜與諸葛不遜鬧翻，二人因此提前返回花家班。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年宮廷的選秀女大典卻透著蹊蹺，
戲班子原本並沒有將子妤列名其中，最終入宮待選的名單上卻赫然有她，
是內務府弄錯了名單，還是背後有人在作怪？
子妤心裡清楚，自己一沒過人容貌，二沒傲人身段，三沒超人才情，
當朝皇帝不至於看上她，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知道了姊弟倆的存在，
藉選秀名義點了她入宮想接近她……或者要和她相認？！
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她只好硬著頭皮進宮了，
何況她也想弄清楚，當年在娘親花無鳶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本書特色
本書為穿越愛情小說，但卻是以原創小說中難得一見的崑曲戲班子為背景，
帶你走入扮相華麗、唱腔婉轉的崑曲戲班子，
一窺男俊女嬌的戲伶，在台上顧盼風流、光采耀眼後，
台下如何演繹自己更為絢爛的情與愛……
人各有命，她自知沒有公主命，
樂得當個努力求生存、凡事靠自己的小戲娘。
卻莫名其妙被送進宮裡成為待選秀女，
這下可不得了了，她想盡辦法也要落選，
只因當朝皇帝是她的……
文創風035《青妤記》‧6之4〈戲如人生〉
她是天生屬於戲曲舞臺上的，一唱一唸、一顰一笑莫不讓人沉醉其中，
如此天賦怎麼能埋沒在吃人的宮廷裡？
愛上一個太俊美的男人，老是看著他被其他女人纏上真的不好受！
依約來到諸葛右相府裡當婢女的花子妤就深深體會到箇中滋味，
這唐虞生得比神仙還好看，氣質飄然出眾，可說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無怪乎相府裡上自千金諸葛暮雲，下至美貌ㄚ鬟，無不對他垂涎三尺，
可子妤這廂醋意還來不及發，自己竟也無意間招惹了來做客的太子，
太子明裡不敢太囂張，暗裡卻藉著對唱【長生殿】時，大膽調戲她，
唐虞為此大怒，不惜與諸葛不遜鬧翻，二人因此提前返回花家班。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年宮廷的選秀女大典卻透著蹊蹺，
戲班子原本並沒有將子妤列名其中，最終入宮待選的名單上卻赫然有她，
是內務府弄錯了名單，還是背後有人在作怪？
子妤心裡清楚，自己一沒過人容貌，二沒傲人身段，三沒超人才情，
當朝皇帝不至於看上她，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知道了姊弟倆的存在，
藉選秀名義點了她入宮想接近她……或者要和她相認？！
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她只好硬著頭皮進宮了，
何況她也想弄清楚，當年在娘親花無鳶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本書特色
本書為穿越愛情小說，但卻是以原創小說中難得一見的崑曲戲班子為背景，
帶你走入扮相華麗、唱腔婉轉的崑曲戲班子，
一窺男俊女嬌的戲伶，在台上顧盼風流、光采耀眼後，
台下如何演繹自己更為絢爛的情與愛……
目錄
章一百三十六 夏夜微醺
章一百三十七 不曾醉去
章一百三十八 纏綿如絲
章一百三十九 嬌花無力
章一百四十 長生長歡
章一百四十一 公然調戲
章一百四十二 情不自禁
章一百四十三 醉意溫柔
章一百四十四 別意無依
章一百四十五 執子之手
章一百四十六 驚聞無措
章一百四十七 重逢勝喜
章一百四十八 陰謀陽反
章一百四十九 面目猙獰
章一百五十 雙魚璧玉
章一百五十一 如意算盤
章一百五十二 半路生變
章一百五十三 戲如人生
章一百五十四 贖身沖喜
章一百五十五 背後有人
章一百五十六 拈花惹草
章一百五十七 暗藏玄機
章一百五十八 表明心跡
章一百五十九 劍拔弩張
章一百六十 小比奪魁
章一百六十一 無地自容
章一百六十二 夜話選秀
章一百六十三 本性直露
章一百六十四 且解溫柔
章一百六十五 應選秀女
章一百六十六 事有轉機
章一百六十七 抽絲剝繭
章一百六十八 原來是他
章一百六十九 秀女入宮
章一百七十 下馬之威
章一百七十一 小懲大誡
章一百七十二 心機深沉
章一百七十三 喜鵲登枝
章一百七十四 廊下偷聽
章一百三十七 不曾醉去
章一百三十八 纏綿如絲
章一百三十九 嬌花無力
章一百四十 長生長歡
章一百四十一 公然調戲
章一百四十二 情不自禁
章一百四十三 醉意溫柔
章一百四十四 別意無依
章一百四十五 執子之手
章一百四十六 驚聞無措
章一百四十七 重逢勝喜
章一百四十八 陰謀陽反
章一百四十九 面目猙獰
章一百五十 雙魚璧玉
章一百五十一 如意算盤
章一百五十二 半路生變
章一百五十三 戲如人生
章一百五十四 贖身沖喜
章一百五十五 背後有人
章一百五十六 拈花惹草
章一百五十七 暗藏玄機
章一百五十八 表明心跡
章一百五十九 劍拔弩張
章一百六十 小比奪魁
章一百六十一 無地自容
章一百六十二 夜話選秀
章一百六十三 本性直露
章一百六十四 且解溫柔
章一百六十五 應選秀女
章一百六十六 事有轉機
章一百六十七 抽絲剝繭
章一百六十八 原來是他
章一百六十九 秀女入宮
章一百七十 下馬之威
章一百七十一 小懲大誡
章一百七十二 心機深沉
章一百七十三 喜鵲登枝
章一百七十四 廊下偷聽
序／導讀
作者序
《青妤記》動筆於二○一○年二月，完成於二○一一年十一月，算是我創作時間最長的一部作品了。中間經歷了懷孕、生子的八個月停筆，兜兜轉轉，當終於寫完它的時候，我從未有過如此深的感慨。
一直癡迷於戲曲，特別是崑曲。從二○○八年開始動筆寫，我腦中就總是盤旋著想要寫一部與中國古代戲曲藝術相關的小說。想像著那樣風流婉轉的扮相，那樣軟糯清甜的唱腔，心中總是充滿了憧憬，有種想用文字細細表達的衝動。
終於在第五本書要動筆的時候，我覺得時機到了，正好那時又讀了于丹的《遊園驚夢》，裡面關於崑曲藝術的描寫讓我很受觸動。如果對於傳統文化，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去喚起人們的關注，那身為作家寫手的我，是不是也能用一部小說去為讀者展現那曾經輝煌無比的古代藝術呢！
於是，衝動化作了行動，行動化作了現實中的這一本《青妤記》。而在我過去發表的所有書中，它應該算是我書兒子裡最得我心的。
我一直認為我的書很小眾，文筆細膩清新，注重氣氛的營造和人物描寫，卻往往會忽略劇情的緊湊。而且文字的古味偏濃，包含了我很多的執念和行文習慣在裡面，因此被友人評為「畫卷派」。
看著網路上大神層出不窮，我有時候總想著，我是不是要迎合一下大眾審美的需求，文筆小白一點、劇情狗血一點、人物誇張一點……可那樣就不是我了。大量生產出來的暢銷書固然讓人羨慕，但固守靈台的清明，卻能讓我內外皆舒展。
我的文，適合書友捧於手心，找個閒適的午後，或聆聽這窗外小雨，或躲著刺目的陽光，伴著一杯清茶，慢慢的讀。那種骨子裡的清新，可以滌蕩靈魂，摒棄紛擾，求得一身的輕鬆愜意。
如果你真的感受到了，那就表示我成功了，這也就足夠了。
現實生活中的我很浮躁，平日工作常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特別是浮華的娛樂圈，大小明星的採訪不下百場，大家都匆匆的相聚，然後匆匆的分別，除了留下影像資料，沒有任何可以回味的東西。所以私底下的我喜歡緩慢的生活節奏，喜歡各種古舊的傳統文化。我甚至羨慕古人沒有任何通訊設備的生活，至少在我想要不被打擾的時候不會有電話突然響起。
《青妤記》動筆於二○一○年二月，完成於二○一一年十一月，算是我創作時間最長的一部作品了。中間經歷了懷孕、生子的八個月停筆，兜兜轉轉，當終於寫完它的時候，我從未有過如此深的感慨。
一直癡迷於戲曲，特別是崑曲。從二○○八年開始動筆寫，我腦中就總是盤旋著想要寫一部與中國古代戲曲藝術相關的小說。想像著那樣風流婉轉的扮相，那樣軟糯清甜的唱腔，心中總是充滿了憧憬，有種想用文字細細表達的衝動。
終於在第五本書要動筆的時候，我覺得時機到了，正好那時又讀了于丹的《遊園驚夢》，裡面關於崑曲藝術的描寫讓我很受觸動。如果對於傳統文化，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去喚起人們的關注，那身為作家寫手的我，是不是也能用一部小說去為讀者展現那曾經輝煌無比的古代藝術呢！
於是，衝動化作了行動，行動化作了現實中的這一本《青妤記》。而在我過去發表的所有書中，它應該算是我書兒子裡最得我心的。
我一直認為我的書很小眾，文筆細膩清新，注重氣氛的營造和人物描寫，卻往往會忽略劇情的緊湊。而且文字的古味偏濃，包含了我很多的執念和行文習慣在裡面，因此被友人評為「畫卷派」。
看著網路上大神層出不窮，我有時候總想著，我是不是要迎合一下大眾審美的需求，文筆小白一點、劇情狗血一點、人物誇張一點……可那樣就不是我了。大量生產出來的暢銷書固然讓人羨慕，但固守靈台的清明，卻能讓我內外皆舒展。
我的文，適合書友捧於手心，找個閒適的午後，或聆聽這窗外小雨，或躲著刺目的陽光，伴著一杯清茶，慢慢的讀。那種骨子裡的清新，可以滌蕩靈魂，摒棄紛擾，求得一身的輕鬆愜意。
如果你真的感受到了，那就表示我成功了，這也就足夠了。
現實生活中的我很浮躁，平日工作常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特別是浮華的娛樂圈，大小明星的採訪不下百場，大家都匆匆的相聚，然後匆匆的分別，除了留下影像資料，沒有任何可以回味的東西。所以私底下的我喜歡緩慢的生活節奏，喜歡各種古舊的傳統文化。我甚至羨慕古人沒有任何通訊設備的生活，至少在我想要不被打擾的時候不會有電話突然響起。
試閱
章一百三十六 夏夜微醺
華燈初上，繁夜星點。
京城大街上一串串紅幽幽的燈籠隨風搖曳，渲染出陣陣酒香奢靡的氣氛來，引得匆匆路過的歸人都忍不住停駐腳步，尋思著要不要喝兩杯再走。
鑲月樓地處京城腹地，來往的達官貴人極多，門口迎客的店小二也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看到不遠處徐徐而來的三人，打頭那一個模樣極為俊美的年輕公子正是右相府中的孫少爺，身旁兩個公子雖是生面孔，可氣度同樣不凡，知道是大主顧上門了，趕忙屈著腰迎了過去。
「諸葛少爺，還有這兩位爺，晚上好啊！三樓的玉逢春包廂還空著呢，這邊請，這邊請！」店小二一邊說，一邊望了望諸葛不遜身邊的兩個公子，暗道這三人一齣現，真可就奪了所有的光彩。
諸葛不遜擺著相府孫少爺的態勢，淡淡道：「走吧，前頭引路。」
旁邊的兩個公子，當然一個是唐虞，另一個，便是女扮男裝的花子妤。
易釵而弁的花子妤一身玉色輕袍，將長髮高束，一副眉目清朗的樣子，加上身量頗高不輸一般少年男兒，又故意擺出幾分灑脫倜儻的神態動作來，所以扮作男子倒也不容易被發現。
正因為是女扮男裝，子妤更顯得模樣清俊，跟在諸葛不遜和唐虞的身邊，一路上三人步行而來，惹得路邊好些小媳婦兒、小姑娘們都透過門縫直直打量，以為京中哪家權貴的小公子出遊，紛紛含羞低語，眉目含情。
之前唐虞本不願子妤以男裝招搖過市，但子妤卻極歡喜，說若是以女裝跟著兩個男子出門不便，加上諸葛不遜在一旁附和，也就成了現在三人成行的場面了。
進入這玉逢春的包廂內，諸葛不遜隨手丟了個碎銀子給那店小二。「取些清淡精緻的菜色來，再配上一壺陳釀花雕。中間不需要人伺候了，只在門口守著等吩咐即可。」
「好的！」
暗道這諸葛少爺果然是個慷慨的主兒，店小二趕緊接過碎銀子直往懷裡揣，生怕掌櫃的看到回頭要他拿出來。
三人隨意地喝著茶，不一會兒，五、六樣菜色清淡又不失精緻的佳餚一一擺了上桌，店小二先幫忙斟了酒，這才哈腰退下，只說有吩咐就敲敲桌子，自當立馬進來伺候。
諸葛不遜今天心情果然十足愉快，平日可是鮮少這樣豪爽的，當下舉杯道：「來，先乾為敬！」
子妤和唐虞對視一眼，只好齊齊舉杯。
火辣辣的感覺有些難受，子妤擺擺手，推卻道：「你們倆喝吧，我雖穿了男子服飾，酒量卻不及你們。」
「也好。」諸葛不遜掃了掃唐虞一臉關切的樣子，悶聲笑了笑。「唐師父不用擔心，子妤雖不喜歡飲酒，但酒量卻是極好，不輕易醉的。」
「是嗎？」唐虞眉頭微微一蹙。「我卻是不知的。」
側頭笑笑，子妤想起從前，眼神中有些矇矓。「那會兒咱們常常一起吃窯雞，遜兒從相府捎來的一些青梅酒，都是極淡的，自然喝不醉。」
兩杯酒下肚，諸葛不遜話也多了起來。「子紓那傢伙手藝極好，火候掌握得甚是精準，燜出來的窯雞皮黃肉嫩，湯汁也足。當時你們姊弟還戲言，以後從戲班退下就去開個館子，專賣窯雞，肯定比做戲伶掙得多！」
「是啊是啊！」子妤掩口一笑，甩甩頭。「那時候以為不能登臺了，子紓唱武生又不比旦角那樣封賞頗多，所以早早就想好了退路。我還為此存了一年的銀子呢，不過到最後也才十來兩，根本就不夠……」
打斷了子妤的話，諸葛不遜擺擺手。「都說到時候我入股，你們姊弟出手藝便是，哪裡需要存銀子！」
「不過現在倒是不需要想那些了。」子妤話音一轉，頗有些感慨，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唐虞。「多謝唐師父替我出面，這才能正式登臺，以後的路還長，這一杯，我敬您！」
先前唐虞聽著兩人的對話，絲毫插不上嘴，心下不禁有些唏噓：原來子妤的想法自己以前從未過問，也從不曾主動關心，更不如諸葛不遜這個外人瞭解得那麼清楚，更是多了幾分慚愧之意。
眼看著子妤竟舉杯主動敬酒，唐虞看著她，微笑道：「這一切都是妳努力得來的。換作旁人，一旦成了塞雁兒的婢女，或許會繼續練功學戲一、兩年，可要持續堅持五、六年，也只有妳了。」
「若非唐師父從旁鼓勵，我又豈能堅持到如今，這杯酒您是堪當的。」說完，竟一飲而盡，不顧喉頭火辣辣的難受，勉強地朝著唐虞一笑。
唐虞見狀也趕忙飲了這杯，挾起一塊雞汁釀豆腐到子妤碗裡，有些緊張地看著她滿臉通紅又吐著舌頭的樣子。「快吃點兒菜吧。」
「多謝唐師父。」子妤吃下這塊豆腐，感覺順氣許多，又飲了半盞溫茶漱口，這才不好意思地含笑道：「對不起，我就是喝不來這些烈酒，還是果子酒好些，又不醉人。」
「那妳多吃菜，飲茶陪著我們便是。」諸葛不遜也不勸酒，主動拿了茶壺給子妤斟滿。「你們師徒兩個並非是正式拜過的吧，這裡只有咱們三人喝酒說話，何必那樣客氣，又是感謝，又是感激的，大家隨意些，只當朋友相交，如何？」
「也好！」子妤爽快地笑笑。
倒是唐虞看了看諸葛不遜，只微微含著一分薄薄的笑意，並未多說什麼，朝著子妤又道：「還有十來天就要回戲班，到時候妳在前院唱戲，許多事情都會不一樣。那只是一個開始，要吃的苦、受的委屈比在沁園做婢女更甚十倍、百倍，妳可要有心理準備。」
「我大概是知道一些些的。」子妤其實對前院唱戲的事情知道不多，只從止卿和子紓口中瞭解到了一點兒，但兩人都是自己至親的人，不會說那些不好的事。只因子妤畢竟是兩世為人，有競爭的地方就會有是非，哪裡都逃不開這些，所以心裡還是明白的。
「到時候若受了委屈，妳直接告訴……」唐虞本想說「直接告訴我」，可想想覺得自己並非子妤親師，或許有些不好出面，便改口道：「可以找塞雁兒說說，她是戲班的四師姊，有些事情比我們做師父的出面還要管用。」
子妤自然懂得唐虞是關心自己，感激地朝他笑笑。「嗯，弟子知道了。」
「說好不談公務，你們卻偏偏繞著戲班的事兒說個不停！」諸葛不遜臉色微紅，佯裝不悅地喝下一杯酒，又替唐虞斟了滿杯。「要罰唐師父喝一杯才是！」
「好，是我擾了諸葛少爺的興致，該罰。」
隨著幾杯酒下肚，唐虞的表情也逐漸柔和了些，不再和諸葛不遜過分的客套，捏著杯盞，極為豪爽地一飲而盡。
「你們喝著，我讓門口的店小二再加兩個下酒菜。」說著，子妤起身來推門出去，瞧著左右卻不見那說好在門口候著的店小二，回頭瞧了一眼諸葛不遜和唐虞，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大好，並未注意到自己，便笑了笑，輕輕合上門，自顧循著樓梯準備去叫人。
此時正是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人來人往，幾個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子妤也不怪先前那店小二留下話卻溜走了。
這三樓的包廂倒是安靜些，瞧著左右都坐滿了客人的樣子，子妤只好拾級而下，準備到堂下瞧瞧能不能叫到人。
剛提了步子往下走，子妤眼前一晃，一個絳紫色的身影突然從樓梯轉角處露出了身形。那邪魅的眼神、玩味的笑意，分明就是子妤最不想見到的人——薄觴！
「咦……是……」薄觴臉上有些微紅，身上也散發出淡淡的酒氣，他上下仔細一打量子妤，眼中露出一抹迷惘的神色來。「這位公子好眼熟，在下薄觴，咱們是否曾見過？」
子妤見他並未認出自己，心下一安，趕緊埋頭，壓低聲音道：「在下並不認識公子，應該是您認錯了。對不起，請讓一讓！」
薄觴側身，眼看著子妤半遮著臉往下走去，那明顯的纖腰一抹，翹臀微凸，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濃，卻沒有開口叫住她，只甩了甩頭，往上走去。
等過了樓梯轉角，子妤稍微停了下來，仔細聽著身後沒有動靜，倒是有幾個客人上下了幾次，但並不是薄觴。
看來他是真的沒注意到自己，還好，還好！
子妤鬆了口氣，心想在這兒碰到他可不好，自己又是女扮男裝，他說不定又會說些什麼難聽的話出來。
一邊想，一邊步下樓梯，看到前頭那個迎面走來的店小二有些面熟，正是先前領路的那個，子妤壓低聲音，開口叫住了他，簡單吩咐再弄幾個下酒菜來，這才轉身往回走去。
哪知剛來到三樓包廂的門廊口，子妤就看到了一身紫衣斜倚在樑柱邊的薄觴，此時的他眼中含著幾分戲謔的笑意，正睨著自己，那表情彷彿在說「我逮著妳了吧！」，害得子妤一個哆嗦，不由得背後寒毛都豎了起來。
章一百三十七 不曾醉去
「又不是見了鬼，用得著露出那樣的表情嗎？」
薄觴斜斜上挑的眉梢勾勒出一抹邪魅至極的表情，原本就極為俊美的容顏也帶了三分邪氣，讓子妤忍不住心底暗暗嘀咕：不只是見鬼，是遇見比鬼還難纏的傢伙！
不過心裡雖這樣想，子妤卻勉強地朝他笑笑。「這位公子，您認錯人了。」說著，又埋頭下去，只希望薄觴在大庭廣眾下莫要太過放肆才好。
「慌什麼？」伸手輕輕一攔，薄觴微微用力將子妤的衣袖往回扯了扯，壓低聲音道：「此處人多，妳也不想別人知道這身男子服飾下藏的是個女兒身吧？子妤……姑……」
不等薄觴將「娘」字說出口，子妤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眼看四下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邊，心生一計，故意將音調放粗，驚喜地大聲喊了出來：「這不是小侯爺嗎？怎麼今日得閒來了此處消磨時間啊！」
說著，子妤故意側身擋住了下方廳堂客人的視線，用肩頭輕輕橫擋住薄觴的手臂。從背後看，只覺得兩個男子正靠得極攏在說悄悄話，頗為曖昧異樣。
「妳小聲些！」這下輪到薄觴緊張了，左右看看，虧得三樓包廂並沒有多少人進出，偶爾一、兩個店小二出來也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就趕緊埋頭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伸手將子妤的手臂給扯住，薄觴又是氣又是笑的，很有些無奈的樣子。「罷了，妳嘴巴厲害，我原是領教過的，卻沒想妳連名聲都不顧了，寧願拉著我墊背也不願被我打趣幾句。」
「話可不能這樣說！」子妤見他不再糾纏，趕緊拉開一步，奈何卻沒法掙脫臂上的箝制，只好道：「小侯爺可是京中新貴，這鑲月樓沒見過您的客人也聽過您的名號。可我不一樣，不過是個無籍籍名的小戲伶罷了，就算被人知道是易釵而弁的女子，也無人關心。您說說，要是鬧大了，誰比較慘？」
說完，子妤瞥了一眼他拽著自己的手，又掃了掃下頭幾個看熱鬧的客人。「若是傳出去您堂堂侯爺之子，竟和一個男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
「放開她！」
虧得子妤「善意」提醒，薄觴見兩人如此拉扯的確有些不太好看，正準備收回手，下一刻卻聽見一聲暴吼，竟是諸葛不遜從不遠處的包廂裡出來了。
只見他面色微紅，夾雜著明顯的慍怒，不顧周圍已經有人從包廂中走出來看熱鬧，一下子衝到子妤的身前將她護住，手一揚，直接扯開了還呆愣在原地的薄觴。「大庭廣眾之下，小侯爺請自重！」
諸葛不遜這一聲喊，直接把周圍探著頭看熱鬧的人給震住了，之後就開始了議論紛紛。這鑲月樓雖是京中極負盛名的酒樓，但廳堂裡各色客人都有，甚至一些市井小民也參雜在裡面，說話極為難聽齷齪。
倒是三樓包廂幾個探頭出來的客人均用極其鄙夷的目光看向諸葛不遜和薄觴，箇中意味也是不言而喻的。
不想將事情鬧大，子妤只得扯住諸葛不遜的手，強行將他拉了回去，轉頭對著薄觴道：「你還不快回去，薄侯仍在京城，若聽到今晚這些傳言，豈不麻煩？」
薄觴雖然心中有氣，但也不得不甘休，只狠狠地瞪了子妤一眼，總覺得偷雞不成蝕把米，實在是憋氣得很。「今日的晦氣，本少爺總有一天會討回來！」說完，一拂袖，也直接回了先前他所在的那個包廂。
「唐師父呢，怎麼也不阻止你！」子妤有些埋怨地低聲唸了兩句，不等諸葛不遜回答，才發現包廂裡的食桌上，唐虞已經趴在了對面，看樣子似乎已經不省人事了。
主動關上門，諸葛不遜稍微回了些神。「就是看妳老不回來，唐師父又禁不住幾杯酒竟醉倒了，這才出去尋妳。結果看到薄觴那廝竟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我自然是氣不過的。」
見他也是腳步虛浮，子妤趕忙扶了他坐下，埋怨道：「平時看你挺穩重的，怎麼喝點兒酒就就沈不住氣了，還撒性子。今日之事若是傳到薄侯耳朵裡，豈不麻煩了？」
眼神一亮，諸葛不遜不怒反喜，猛一拍桌子。「對呀，剛剛該鬧大些才好的。」
「你又想拉了我墊背去氣未來岳父！」子妤惱了，伸手狠狠戳了一下諸葛不遜的額頭。「要是被薄觴捅出來，你倒好，大不了不做侯府的女婿，可我怎麼辦？」
「這不是也沒鬧大嗎？」諸葛不遜不滿地揉揉額頭。
見他一副可憐兮兮巴不得甩掉這門親事的樣子，子妤也有些同情這些無法自己作主的古人，便放軟了語氣，勸道：「薄觴是你未來的小舅子，就算沒鬧大，這下心裡也有個疙瘩了。外人並不曉得你們兩家要聯姻，若是消息放出去，傳言肯定會越發難聽。你若真的不想結親，不如趁早和你爺爺或者父親好好說清楚。」
搖搖頭，諸葛不遜臉色有些晦暗。「兩家聯姻後面牽扯的東西太多，若是我們主動拒絕，以後太子登基也會受到影響。除非薄侯放話，否則，諸葛家是絕不會放棄這麼一個大好機會的。」
就算平日裡表現得再若無其事、沈穩淡定，此刻的諸葛不遜還是露出了幾分屬於他這個年齡的軟弱無助來。
看在眼裡，子妤也是有些唏噓。這些貴公子，生來有許多如意之處，但偏偏婚嫁一事卻只能任人擺佈，成為政治利益的犧牲品。諸葛貴妃單靠右相，很難支撐太子將來登基之後的天下，若是有西北薄侯的兵權震懾，的確能夠多一分保障。不過是讓下一代聯姻，就能得到如此好的助力，也難怪諸葛不遜根本不敢說個「不」字，只好以孩子氣的方式來發洩罷了。
說了半晌，諸葛不遜總算也發洩了些許的悶氣。不過見子妤目中有著明顯的可憐意味，臉上頗有些掛不住，便坐正了身子，有意岔開話題。「罷了，不說那些個煩人的事情。咱們先扶了唐師父去裡間的矮榻上睡一會兒，我再去叫輛輦車來，順便醒醒酒。否則現在這樣，咱們是走不回去了，走回去被看到也是要挨頓唸的。」
子妤往裡面看了看，似乎側門的屏風後確實有間專供客人休息的臥房，點點頭，便和諸葛不遜一左一右將唐虞架著往裡間走去。
小心的將唐虞安頓在蓆榻上斜斜睡著，諸葛不遜順了口氣。「妳餵唐師父喝點兒熱茶吧，我先去叫車。」
和諸葛不遜一起出來，子妤拿了一壺茶和一個杯子，叮囑道：「那你快去快回，小心些，可別再遇上那薄觴了，他的包廂好像在靠裡的倒數第二間，避開些走。」
「知道。」諸葛不遜點點頭，來到一面銅鏡前整理了衣衫，見臉色雖然有些微紅，卻不至於明顯的酒醉樣，這才開門出去了。
「唐師父，起來喝點兒茶解酒吧。」等諸葛不遜出去，子妤將茶斟好放在蓆榻旁的矮几上，這才輕聲叫喚著。
感到肩上有人在拍打自己，耳邊又是陣陣輕喚，唐虞總算睜開了眼，看到是子妤在旁邊，抱歉地一笑。「對不起，我酒量……沒想到竟如此差，讓你們看笑話了。」
「遜兒叫車去了，您先歇息一會兒，喝杯茶暖暖胃。」子妤搖搖頭，示意不要緊，順手拿了茶盞湊在唐虞的口邊，餵著他喝下半盅。
「咳咳！」唐虞酒意還濃，此時一口熱茶入喉，總覺得氣喘不上來，突然就嗆咳出聲，正好將剩下半盞茶悉數灑在了胸口的衣領上。
「對不起，對不起！」子妤趕緊將空杯子放到一旁，生怕燙到了唐虞，掏出袖中的手絹就替他擦拭起來。
看到子妤如此慌亂，唐虞腦中一熱，突然將她的柔荑握住，醉眼往上抬，含了三分柔情七分密意地凝住子妤不放。
感覺唐虞眼神異樣，加上手腕又被他給握住，子妤一愣之下終於感到了一絲不妥，生怕諸葛不遜回來看到什麼，便下意識地抽回手。
在濃濃的酒意刺激下，唐虞也不知為何，見子妤想要抽回手，心裡有些沒來由的失落感，不顧她想要躲開，反而手一收攏，將猝不及防的子妤一把帶往矮榻上，直接撲入了自己的懷中……
一陣眩暈過後，子妤只感到耳畔不僅傳來陣陣溫熱的呼吸，夾雜一絲酒氣，又有著極為熟悉的那股味道，腦子也越發不聽使喚，俏臉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渾身上下好像都使不上勁兒，任由唐虞將自己環腰抱在懷中，一動也不敢再動了。
章一百三十八 纏綿如絲
被唐虞緊緊摟在懷中，子妤恍然間只感到周圍原本喧囂的夜晚竟漸漸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兩人略顯急促和慌亂的呼吸聲交錯響起，不知不覺間，竟也變成相同的節奏了。
潮熱的氣息拂在耳畔，就像有人在和自己說著什麼悄悄話，細細弱弱，似有千萬根絲線纏繞而上，酥酥麻麻，彷彿把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慾望都給撩撥了出來，讓子妤忍不住「嚶嚀」一聲，想要推開他。
嗅著子妤髮上淡淡的馨香，香氣極淺，卻鑽入鼻端縈繞不斷，勾起一抹濃烈的悸動感，使得唐虞環抱的手臂越發的收緊了。只因懷中的嬌軟讓人感覺既熟悉又陌生，想好生呵護，可又不知該如何做才好，只有擁在懷裡，彷彿才能填滿心中缺失已久的那片空白之處。
這一刻好像過了很久，其實不過幾個呼吸間罷了。子妤不像唐虞，並未有半點酒意，短暫的失神之後，只道他是因為酒意作祟，才做出如此逾矩衝動之事，心下不免喜憂參半，用手撐著床沿，想要掙脫他的懷抱，站起身來。
「子妤，別動好嗎……」唐虞輕軟細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子妤一愣，直覺告訴自己他或許是清醒的，一抬眼，便對上了那雙深邃沈沈的眸子。
有眷戀、有不捨、有心動、有決絕，也有一絲猶豫……唐虞雙眸中隱含的情愫，就好像一張無形的網，直接將子妤給罩住，原本清醒了片刻的神思，又不自禁陷入其中，越發地深沈無法自拔了……
「子妤，唐師父好些了嗎？」
正當兩人眼神膠著無法抽離時，諸葛不遜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外廳門邊響起，就似一盆涼水澆熄了纏綿而生的點點慾望之火。
一驚之下，兩人同時收回目光，子妤更是趕緊掙脫著從唐虞懷中起身來，整了整頗顯凌亂的衣裳和髮束，大聲答道：「稍等，我這就扶他出來。」
說著，子妤忍住臉上的火燙，猶豫了一下，咬牙又靠近了已經自己起身的唐虞，扶住他的手臂，兩人均沒有多說什麼，出了裡間。
見兩人出來，諸葛不遜趕忙上去幫忙扶唐虞，只是瞧著子妤臉色有異，不由道：「咦，子妤，妳沒有飲多少酒吧，怎麼歇了這一會兒反倒臉更紅了？」
「我酒量極差，你又不是不知道。」子妤笑笑，隨意解釋道：「先前還不覺得，可過一會兒那後勁就上來了，正覺得頭疼呢。別說這麼多，咱們趕緊回去吧，唐師父也需要休息了。」
唐虞含著半分極淡的微笑，醉眸掃了諸葛不遜一眼，也開口道：「對不起……我不該喝那麼多，讓你和子妤都費心了。」
「唐師父千萬別這麼說。」諸葛不遜也是報以一笑。「今兒個大家都高興，唐師父肯賞臉陪我，已是難得。倒是我不該頻頻勸酒，讓您喝醉了。走吧，輦車在鑲月樓門口候著呢，小心腳下。」
有諸葛不遜扶著唐虞，子妤猶豫了一下，還是鬆開了手，離開一步遠，跟著下樓去。一邊走，還在一邊調整著呼吸的節奏，用手捂捂臉，才發現燙得厲害，而且腦子裡也亂糟糟的，好像渾身都染上唐虞的氣息，混合著一點點酒味兒，莫名的讓人心頭亂跳，無法平靜。
「怎麼了，幫我扶著一下唐師父啊！」諸葛不遜回頭見子妤一個人在後面步履遲疑，臉色羞紅，那表情根本就是告訴別人「我其實是個女人」，趕緊提醒她一句：「大哥喝醉了，你做小弟的也不快來幫幫忙！」
回過神的子妤抬眼，發現周圍已經有好幾個人往自己這邊瞧了過來，看神色，似乎也有些起疑，便趕忙壓低嗓音，喊了句「就來」，故作擺手拂袖的男子姿態，大步跟了過去。
三人上了輦車，簾子一放，裡面幽幽暗暗的只看得清身形輪廓。
唐虞斜倚著，知道子妤就在自己右手邊，唇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也毫不避忌地投在她的側臉上，雖然有些看不清，腦中卻很清晰地勾勒出她含羞淺笑的樣子，讓他覺得心裡很安定、很舒服，完全沒有當初的那種心慌和擔憂，好像一切都是順其自然而發生的，並無不妥之處。
但子妤在輦車裡卻有些坐臥不安。
這輦車是諸葛不遜隨意雇來的，空間並不大，容了三個人之後幾乎是肩並肩的挨著坐，子妤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唐虞的呼吸聲，還有那股早已熟悉的屬於他的味道。
倒是諸葛不遜一副累極了的樣子，倚在車廂上就開始閉目養神，腦子裡不斷盤算著和侯府的親事，眉頭不自覺地就蹙了起來。
就這樣，三人坐著搖晃個不停的輦車回到了右相府的後街。
諸葛不遜先扶了唐虞下車，留下子妤在車上換裝，免得穿一身男子裝束進屋去，被人看到了鐵定要議論。
為了方便，當初出門時就只是在外面罩了一件極輕薄的男子外袍，子妤只解了腰帶將外袍脫下，然後放下束髮重新綰了個鬆鬆的斜髻，便恢復了女兒家的樣子，提著裙襬小心翼翼地下了輦車。
「走吧。」諸葛不遜看到子妤換裝完畢，又問過唐虞是否能獨自行走，免得被人看出是醉酒而歸。
唐虞點點頭，說自己沒事兒，諸葛不遜便放心地過去敲開後門。見來人是個機靈的小廝，又板著臉警告他不要多問，這才招手讓唐虞和子妤跟著進來。
這時唐虞已經清醒得差不多了，藉著月光，看向子妤免不了露出一抹尷尬的表情，但眼神裡還是存留著先前的那抹溫柔，淡淡的，讓人一眼便能讀懂。
似乎意識到唐虞和子妤之間的關係有些改變，諸葛不遜停下腳步，深深地望了子妤一眼，莫名的笑了笑。「咱們走快些，從此處回潤玉園要繞過暢玉院，最好不要被大姊給發現了，雖然我和守夜的人打過招呼不得聲張，但夜裡溜出去喝酒的事兒若被大姊知曉，定少不了一番教訓。」
「知曉什麼啊？」
說曹操曹操到，諸葛不遜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幽暗中便徐徐而來一抹高的身影，一句含了幾分嚴厲的質疑，更是驚得三人一愣，俱往這邊望了過來。
薄衫輕揚，步履細慢，不是諸葛暮雲又是誰呢？身邊還跟著一個神色緊張、欲哭無淚的小丫鬟，正是被逼問了諸葛不遜三人下落的巧思。
諸葛不遜一眼看到了躲在諸葛暮雲身後的巧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巧思，我前腳走，妳竟後腳就賣主？」
「奴婢不是……」巧思還沒來得及申辯，已經被諸葛暮雲開口呵斥住。「沒妳的事了，回去給孫少爺備好熱水。」
「是！」能夠先逃開，巧思哪有不遵命的，埋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趕緊扭頭就走。
諸葛不遜知道姊姊要發飆，跨了一大步擋在前頭。「大姊，不關唐師父和子妤的事兒，是我想出去散散心，這才拉了他們陪同。」
諸葛暮雲沒有理會他，只仔細嗅了嗅，臉色越發的嚴肅起來。「酒味兒……遜兒，難道你們溜出去喝酒了？」
暗暗自責應該帶個味道濃烈的香囊出來，也免得一下子就被聞出來自己出去喝酒，諸葛不遜訕訕笑道：「不過幾杯助興罷了，不妨事、不妨事的。」
柳眉蹙起，諸葛暮雲將眼光直接略過諸葛不遜，投向他身後的兩人。面對唐虞淡然處之的態度，她有了一絲遲疑，但看向那同樣默然不語的花子妤時，心頭那股無名之火「轟」地就冒出來了，語氣犀利地質疑道：「遜兒，薄侯前腳一走，你後腳就帶著個戲娘出去飲酒作樂，若是傳出去，相府的名聲還要是不要？」
表面是在訓斥自己的弟弟，可諸葛暮雲話裡卻直接地在諷刺和埋怨花子妤。
子妤聽了不過蹙蹙眉，但一旁的唐虞卻露出了一抹不悅的表情，上前一步朝著態度囂張的諸葛暮雲拱拱手。「諸葛小姐此話有些偏頗了。妳教訓自己的弟弟，無可厚非，但唐某和子妤不過是府上的客人，難道出入的自由都沒有了嗎？就算喝了酒，同樣也輪不著妳來過問教訓。」
說完，唐虞又對著諸葛不遜拱拱手。「對不起，夜深了，我先帶子妤回潤玉園，就不在此陪貴姊弟敘話了。」隨即轉頭看了看子妤。「走吧。」
子妤福了福，留下一句「告辭」，就提步跟了上去，想著諸葛暮雲剛才的神色，心中有些擔憂，不知道唐虞這樣不給她面子，以後會不會將關係鬧僵了。
氣呼呼地看著唐虞帶著子妤拂袖而去，諸葛暮雲偏偏發作不得，只跺了跺腳，回頭掃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花子妤那丫頭有什麼好？唐虞如此護著她，你也處處討好。別忘了自己的身分，你是相府的孫少爺，將來要娶的可是侯府郡主！」
說完，諸葛暮雲也是一扭頭，重重地揮了揮衣袖，怒氣沖沖地直接回了暢玉院。
華燈初上，繁夜星點。
京城大街上一串串紅幽幽的燈籠隨風搖曳，渲染出陣陣酒香奢靡的氣氛來，引得匆匆路過的歸人都忍不住停駐腳步，尋思著要不要喝兩杯再走。
鑲月樓地處京城腹地，來往的達官貴人極多，門口迎客的店小二也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看到不遠處徐徐而來的三人，打頭那一個模樣極為俊美的年輕公子正是右相府中的孫少爺，身旁兩個公子雖是生面孔，可氣度同樣不凡，知道是大主顧上門了，趕忙屈著腰迎了過去。
「諸葛少爺，還有這兩位爺，晚上好啊！三樓的玉逢春包廂還空著呢，這邊請，這邊請！」店小二一邊說，一邊望了望諸葛不遜身邊的兩個公子，暗道這三人一齣現，真可就奪了所有的光彩。
諸葛不遜擺著相府孫少爺的態勢，淡淡道：「走吧，前頭引路。」
旁邊的兩個公子，當然一個是唐虞，另一個，便是女扮男裝的花子妤。
易釵而弁的花子妤一身玉色輕袍，將長髮高束，一副眉目清朗的樣子，加上身量頗高不輸一般少年男兒，又故意擺出幾分灑脫倜儻的神態動作來，所以扮作男子倒也不容易被發現。
正因為是女扮男裝，子妤更顯得模樣清俊，跟在諸葛不遜和唐虞的身邊，一路上三人步行而來，惹得路邊好些小媳婦兒、小姑娘們都透過門縫直直打量，以為京中哪家權貴的小公子出遊，紛紛含羞低語，眉目含情。
之前唐虞本不願子妤以男裝招搖過市，但子妤卻極歡喜，說若是以女裝跟著兩個男子出門不便，加上諸葛不遜在一旁附和，也就成了現在三人成行的場面了。
進入這玉逢春的包廂內，諸葛不遜隨手丟了個碎銀子給那店小二。「取些清淡精緻的菜色來，再配上一壺陳釀花雕。中間不需要人伺候了，只在門口守著等吩咐即可。」
「好的！」
暗道這諸葛少爺果然是個慷慨的主兒，店小二趕緊接過碎銀子直往懷裡揣，生怕掌櫃的看到回頭要他拿出來。
三人隨意地喝著茶，不一會兒，五、六樣菜色清淡又不失精緻的佳餚一一擺了上桌，店小二先幫忙斟了酒，這才哈腰退下，只說有吩咐就敲敲桌子，自當立馬進來伺候。
諸葛不遜今天心情果然十足愉快，平日可是鮮少這樣豪爽的，當下舉杯道：「來，先乾為敬！」
子妤和唐虞對視一眼，只好齊齊舉杯。
火辣辣的感覺有些難受，子妤擺擺手，推卻道：「你們倆喝吧，我雖穿了男子服飾，酒量卻不及你們。」
「也好。」諸葛不遜掃了掃唐虞一臉關切的樣子，悶聲笑了笑。「唐師父不用擔心，子妤雖不喜歡飲酒，但酒量卻是極好，不輕易醉的。」
「是嗎？」唐虞眉頭微微一蹙。「我卻是不知的。」
側頭笑笑，子妤想起從前，眼神中有些矇矓。「那會兒咱們常常一起吃窯雞，遜兒從相府捎來的一些青梅酒，都是極淡的，自然喝不醉。」
兩杯酒下肚，諸葛不遜話也多了起來。「子紓那傢伙手藝極好，火候掌握得甚是精準，燜出來的窯雞皮黃肉嫩，湯汁也足。當時你們姊弟還戲言，以後從戲班退下就去開個館子，專賣窯雞，肯定比做戲伶掙得多！」
「是啊是啊！」子妤掩口一笑，甩甩頭。「那時候以為不能登臺了，子紓唱武生又不比旦角那樣封賞頗多，所以早早就想好了退路。我還為此存了一年的銀子呢，不過到最後也才十來兩，根本就不夠……」
打斷了子妤的話，諸葛不遜擺擺手。「都說到時候我入股，你們姊弟出手藝便是，哪裡需要存銀子！」
「不過現在倒是不需要想那些了。」子妤話音一轉，頗有些感慨，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唐虞。「多謝唐師父替我出面，這才能正式登臺，以後的路還長，這一杯，我敬您！」
先前唐虞聽著兩人的對話，絲毫插不上嘴，心下不禁有些唏噓：原來子妤的想法自己以前從未過問，也從不曾主動關心，更不如諸葛不遜這個外人瞭解得那麼清楚，更是多了幾分慚愧之意。
眼看著子妤竟舉杯主動敬酒，唐虞看著她，微笑道：「這一切都是妳努力得來的。換作旁人，一旦成了塞雁兒的婢女，或許會繼續練功學戲一、兩年，可要持續堅持五、六年，也只有妳了。」
「若非唐師父從旁鼓勵，我又豈能堅持到如今，這杯酒您是堪當的。」說完，竟一飲而盡，不顧喉頭火辣辣的難受，勉強地朝著唐虞一笑。
唐虞見狀也趕忙飲了這杯，挾起一塊雞汁釀豆腐到子妤碗裡，有些緊張地看著她滿臉通紅又吐著舌頭的樣子。「快吃點兒菜吧。」
「多謝唐師父。」子妤吃下這塊豆腐，感覺順氣許多，又飲了半盞溫茶漱口，這才不好意思地含笑道：「對不起，我就是喝不來這些烈酒，還是果子酒好些，又不醉人。」
「那妳多吃菜，飲茶陪著我們便是。」諸葛不遜也不勸酒，主動拿了茶壺給子妤斟滿。「你們師徒兩個並非是正式拜過的吧，這裡只有咱們三人喝酒說話，何必那樣客氣，又是感謝，又是感激的，大家隨意些，只當朋友相交，如何？」
「也好！」子妤爽快地笑笑。
倒是唐虞看了看諸葛不遜，只微微含著一分薄薄的笑意，並未多說什麼，朝著子妤又道：「還有十來天就要回戲班，到時候妳在前院唱戲，許多事情都會不一樣。那只是一個開始，要吃的苦、受的委屈比在沁園做婢女更甚十倍、百倍，妳可要有心理準備。」
「我大概是知道一些些的。」子妤其實對前院唱戲的事情知道不多，只從止卿和子紓口中瞭解到了一點兒，但兩人都是自己至親的人，不會說那些不好的事。只因子妤畢竟是兩世為人，有競爭的地方就會有是非，哪裡都逃不開這些，所以心裡還是明白的。
「到時候若受了委屈，妳直接告訴……」唐虞本想說「直接告訴我」，可想想覺得自己並非子妤親師，或許有些不好出面，便改口道：「可以找塞雁兒說說，她是戲班的四師姊，有些事情比我們做師父的出面還要管用。」
子妤自然懂得唐虞是關心自己，感激地朝他笑笑。「嗯，弟子知道了。」
「說好不談公務，你們卻偏偏繞著戲班的事兒說個不停！」諸葛不遜臉色微紅，佯裝不悅地喝下一杯酒，又替唐虞斟了滿杯。「要罰唐師父喝一杯才是！」
「好，是我擾了諸葛少爺的興致，該罰。」
隨著幾杯酒下肚，唐虞的表情也逐漸柔和了些，不再和諸葛不遜過分的客套，捏著杯盞，極為豪爽地一飲而盡。
「你們喝著，我讓門口的店小二再加兩個下酒菜。」說著，子妤起身來推門出去，瞧著左右卻不見那說好在門口候著的店小二，回頭瞧了一眼諸葛不遜和唐虞，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大好，並未注意到自己，便笑了笑，輕輕合上門，自顧循著樓梯準備去叫人。
此時正是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人來人往，幾個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子妤也不怪先前那店小二留下話卻溜走了。
這三樓的包廂倒是安靜些，瞧著左右都坐滿了客人的樣子，子妤只好拾級而下，準備到堂下瞧瞧能不能叫到人。
剛提了步子往下走，子妤眼前一晃，一個絳紫色的身影突然從樓梯轉角處露出了身形。那邪魅的眼神、玩味的笑意，分明就是子妤最不想見到的人——薄觴！
「咦……是……」薄觴臉上有些微紅，身上也散發出淡淡的酒氣，他上下仔細一打量子妤，眼中露出一抹迷惘的神色來。「這位公子好眼熟，在下薄觴，咱們是否曾見過？」
子妤見他並未認出自己，心下一安，趕緊埋頭，壓低聲音道：「在下並不認識公子，應該是您認錯了。對不起，請讓一讓！」
薄觴側身，眼看著子妤半遮著臉往下走去，那明顯的纖腰一抹，翹臀微凸，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濃，卻沒有開口叫住她，只甩了甩頭，往上走去。
等過了樓梯轉角，子妤稍微停了下來，仔細聽著身後沒有動靜，倒是有幾個客人上下了幾次，但並不是薄觴。
看來他是真的沒注意到自己，還好，還好！
子妤鬆了口氣，心想在這兒碰到他可不好，自己又是女扮男裝，他說不定又會說些什麼難聽的話出來。
一邊想，一邊步下樓梯，看到前頭那個迎面走來的店小二有些面熟，正是先前領路的那個，子妤壓低聲音，開口叫住了他，簡單吩咐再弄幾個下酒菜來，這才轉身往回走去。
哪知剛來到三樓包廂的門廊口，子妤就看到了一身紫衣斜倚在樑柱邊的薄觴，此時的他眼中含著幾分戲謔的笑意，正睨著自己，那表情彷彿在說「我逮著妳了吧！」，害得子妤一個哆嗦，不由得背後寒毛都豎了起來。
章一百三十七 不曾醉去
「又不是見了鬼，用得著露出那樣的表情嗎？」
薄觴斜斜上挑的眉梢勾勒出一抹邪魅至極的表情，原本就極為俊美的容顏也帶了三分邪氣，讓子妤忍不住心底暗暗嘀咕：不只是見鬼，是遇見比鬼還難纏的傢伙！
不過心裡雖這樣想，子妤卻勉強地朝他笑笑。「這位公子，您認錯人了。」說著，又埋頭下去，只希望薄觴在大庭廣眾下莫要太過放肆才好。
「慌什麼？」伸手輕輕一攔，薄觴微微用力將子妤的衣袖往回扯了扯，壓低聲音道：「此處人多，妳也不想別人知道這身男子服飾下藏的是個女兒身吧？子妤……姑……」
不等薄觴將「娘」字說出口，子妤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眼看四下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邊，心生一計，故意將音調放粗，驚喜地大聲喊了出來：「這不是小侯爺嗎？怎麼今日得閒來了此處消磨時間啊！」
說著，子妤故意側身擋住了下方廳堂客人的視線，用肩頭輕輕橫擋住薄觴的手臂。從背後看，只覺得兩個男子正靠得極攏在說悄悄話，頗為曖昧異樣。
「妳小聲些！」這下輪到薄觴緊張了，左右看看，虧得三樓包廂並沒有多少人進出，偶爾一、兩個店小二出來也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就趕緊埋頭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伸手將子妤的手臂給扯住，薄觴又是氣又是笑的，很有些無奈的樣子。「罷了，妳嘴巴厲害，我原是領教過的，卻沒想妳連名聲都不顧了，寧願拉著我墊背也不願被我打趣幾句。」
「話可不能這樣說！」子妤見他不再糾纏，趕緊拉開一步，奈何卻沒法掙脫臂上的箝制，只好道：「小侯爺可是京中新貴，這鑲月樓沒見過您的客人也聽過您的名號。可我不一樣，不過是個無籍籍名的小戲伶罷了，就算被人知道是易釵而弁的女子，也無人關心。您說說，要是鬧大了，誰比較慘？」
說完，子妤瞥了一眼他拽著自己的手，又掃了掃下頭幾個看熱鬧的客人。「若是傳出去您堂堂侯爺之子，竟和一個男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
「放開她！」
虧得子妤「善意」提醒，薄觴見兩人如此拉扯的確有些不太好看，正準備收回手，下一刻卻聽見一聲暴吼，竟是諸葛不遜從不遠處的包廂裡出來了。
只見他面色微紅，夾雜著明顯的慍怒，不顧周圍已經有人從包廂中走出來看熱鬧，一下子衝到子妤的身前將她護住，手一揚，直接扯開了還呆愣在原地的薄觴。「大庭廣眾之下，小侯爺請自重！」
諸葛不遜這一聲喊，直接把周圍探著頭看熱鬧的人給震住了，之後就開始了議論紛紛。這鑲月樓雖是京中極負盛名的酒樓，但廳堂裡各色客人都有，甚至一些市井小民也參雜在裡面，說話極為難聽齷齪。
倒是三樓包廂幾個探頭出來的客人均用極其鄙夷的目光看向諸葛不遜和薄觴，箇中意味也是不言而喻的。
不想將事情鬧大，子妤只得扯住諸葛不遜的手，強行將他拉了回去，轉頭對著薄觴道：「你還不快回去，薄侯仍在京城，若聽到今晚這些傳言，豈不麻煩？」
薄觴雖然心中有氣，但也不得不甘休，只狠狠地瞪了子妤一眼，總覺得偷雞不成蝕把米，實在是憋氣得很。「今日的晦氣，本少爺總有一天會討回來！」說完，一拂袖，也直接回了先前他所在的那個包廂。
「唐師父呢，怎麼也不阻止你！」子妤有些埋怨地低聲唸了兩句，不等諸葛不遜回答，才發現包廂裡的食桌上，唐虞已經趴在了對面，看樣子似乎已經不省人事了。
主動關上門，諸葛不遜稍微回了些神。「就是看妳老不回來，唐師父又禁不住幾杯酒竟醉倒了，這才出去尋妳。結果看到薄觴那廝竟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我自然是氣不過的。」
見他也是腳步虛浮，子妤趕忙扶了他坐下，埋怨道：「平時看你挺穩重的，怎麼喝點兒酒就就沈不住氣了，還撒性子。今日之事若是傳到薄侯耳朵裡，豈不麻煩了？」
眼神一亮，諸葛不遜不怒反喜，猛一拍桌子。「對呀，剛剛該鬧大些才好的。」
「你又想拉了我墊背去氣未來岳父！」子妤惱了，伸手狠狠戳了一下諸葛不遜的額頭。「要是被薄觴捅出來，你倒好，大不了不做侯府的女婿，可我怎麼辦？」
「這不是也沒鬧大嗎？」諸葛不遜不滿地揉揉額頭。
見他一副可憐兮兮巴不得甩掉這門親事的樣子，子妤也有些同情這些無法自己作主的古人，便放軟了語氣，勸道：「薄觴是你未來的小舅子，就算沒鬧大，這下心裡也有個疙瘩了。外人並不曉得你們兩家要聯姻，若是消息放出去，傳言肯定會越發難聽。你若真的不想結親，不如趁早和你爺爺或者父親好好說清楚。」
搖搖頭，諸葛不遜臉色有些晦暗。「兩家聯姻後面牽扯的東西太多，若是我們主動拒絕，以後太子登基也會受到影響。除非薄侯放話，否則，諸葛家是絕不會放棄這麼一個大好機會的。」
就算平日裡表現得再若無其事、沈穩淡定，此刻的諸葛不遜還是露出了幾分屬於他這個年齡的軟弱無助來。
看在眼裡，子妤也是有些唏噓。這些貴公子，生來有許多如意之處，但偏偏婚嫁一事卻只能任人擺佈，成為政治利益的犧牲品。諸葛貴妃單靠右相，很難支撐太子將來登基之後的天下，若是有西北薄侯的兵權震懾，的確能夠多一分保障。不過是讓下一代聯姻，就能得到如此好的助力，也難怪諸葛不遜根本不敢說個「不」字，只好以孩子氣的方式來發洩罷了。
說了半晌，諸葛不遜總算也發洩了些許的悶氣。不過見子妤目中有著明顯的可憐意味，臉上頗有些掛不住，便坐正了身子，有意岔開話題。「罷了，不說那些個煩人的事情。咱們先扶了唐師父去裡間的矮榻上睡一會兒，我再去叫輛輦車來，順便醒醒酒。否則現在這樣，咱們是走不回去了，走回去被看到也是要挨頓唸的。」
子妤往裡面看了看，似乎側門的屏風後確實有間專供客人休息的臥房，點點頭，便和諸葛不遜一左一右將唐虞架著往裡間走去。
小心的將唐虞安頓在蓆榻上斜斜睡著，諸葛不遜順了口氣。「妳餵唐師父喝點兒熱茶吧，我先去叫車。」
和諸葛不遜一起出來，子妤拿了一壺茶和一個杯子，叮囑道：「那你快去快回，小心些，可別再遇上那薄觴了，他的包廂好像在靠裡的倒數第二間，避開些走。」
「知道。」諸葛不遜點點頭，來到一面銅鏡前整理了衣衫，見臉色雖然有些微紅，卻不至於明顯的酒醉樣，這才開門出去了。
「唐師父，起來喝點兒茶解酒吧。」等諸葛不遜出去，子妤將茶斟好放在蓆榻旁的矮几上，這才輕聲叫喚著。
感到肩上有人在拍打自己，耳邊又是陣陣輕喚，唐虞總算睜開了眼，看到是子妤在旁邊，抱歉地一笑。「對不起，我酒量……沒想到竟如此差，讓你們看笑話了。」
「遜兒叫車去了，您先歇息一會兒，喝杯茶暖暖胃。」子妤搖搖頭，示意不要緊，順手拿了茶盞湊在唐虞的口邊，餵著他喝下半盅。
「咳咳！」唐虞酒意還濃，此時一口熱茶入喉，總覺得氣喘不上來，突然就嗆咳出聲，正好將剩下半盞茶悉數灑在了胸口的衣領上。
「對不起，對不起！」子妤趕緊將空杯子放到一旁，生怕燙到了唐虞，掏出袖中的手絹就替他擦拭起來。
看到子妤如此慌亂，唐虞腦中一熱，突然將她的柔荑握住，醉眼往上抬，含了三分柔情七分密意地凝住子妤不放。
感覺唐虞眼神異樣，加上手腕又被他給握住，子妤一愣之下終於感到了一絲不妥，生怕諸葛不遜回來看到什麼，便下意識地抽回手。
在濃濃的酒意刺激下，唐虞也不知為何，見子妤想要抽回手，心裡有些沒來由的失落感，不顧她想要躲開，反而手一收攏，將猝不及防的子妤一把帶往矮榻上，直接撲入了自己的懷中……
一陣眩暈過後，子妤只感到耳畔不僅傳來陣陣溫熱的呼吸，夾雜一絲酒氣，又有著極為熟悉的那股味道，腦子也越發不聽使喚，俏臉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渾身上下好像都使不上勁兒，任由唐虞將自己環腰抱在懷中，一動也不敢再動了。
章一百三十八 纏綿如絲
被唐虞緊緊摟在懷中，子妤恍然間只感到周圍原本喧囂的夜晚竟漸漸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兩人略顯急促和慌亂的呼吸聲交錯響起，不知不覺間，竟也變成相同的節奏了。
潮熱的氣息拂在耳畔，就像有人在和自己說著什麼悄悄話，細細弱弱，似有千萬根絲線纏繞而上，酥酥麻麻，彷彿把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慾望都給撩撥了出來，讓子妤忍不住「嚶嚀」一聲，想要推開他。
嗅著子妤髮上淡淡的馨香，香氣極淺，卻鑽入鼻端縈繞不斷，勾起一抹濃烈的悸動感，使得唐虞環抱的手臂越發的收緊了。只因懷中的嬌軟讓人感覺既熟悉又陌生，想好生呵護，可又不知該如何做才好，只有擁在懷裡，彷彿才能填滿心中缺失已久的那片空白之處。
這一刻好像過了很久，其實不過幾個呼吸間罷了。子妤不像唐虞，並未有半點酒意，短暫的失神之後，只道他是因為酒意作祟，才做出如此逾矩衝動之事，心下不免喜憂參半，用手撐著床沿，想要掙脫他的懷抱，站起身來。
「子妤，別動好嗎……」唐虞輕軟細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子妤一愣，直覺告訴自己他或許是清醒的，一抬眼，便對上了那雙深邃沈沈的眸子。
有眷戀、有不捨、有心動、有決絕，也有一絲猶豫……唐虞雙眸中隱含的情愫，就好像一張無形的網，直接將子妤給罩住，原本清醒了片刻的神思，又不自禁陷入其中，越發地深沈無法自拔了……
「子妤，唐師父好些了嗎？」
正當兩人眼神膠著無法抽離時，諸葛不遜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外廳門邊響起，就似一盆涼水澆熄了纏綿而生的點點慾望之火。
一驚之下，兩人同時收回目光，子妤更是趕緊掙脫著從唐虞懷中起身來，整了整頗顯凌亂的衣裳和髮束，大聲答道：「稍等，我這就扶他出來。」
說著，子妤忍住臉上的火燙，猶豫了一下，咬牙又靠近了已經自己起身的唐虞，扶住他的手臂，兩人均沒有多說什麼，出了裡間。
見兩人出來，諸葛不遜趕忙上去幫忙扶唐虞，只是瞧著子妤臉色有異，不由道：「咦，子妤，妳沒有飲多少酒吧，怎麼歇了這一會兒反倒臉更紅了？」
「我酒量極差，你又不是不知道。」子妤笑笑，隨意解釋道：「先前還不覺得，可過一會兒那後勁就上來了，正覺得頭疼呢。別說這麼多，咱們趕緊回去吧，唐師父也需要休息了。」
唐虞含著半分極淡的微笑，醉眸掃了諸葛不遜一眼，也開口道：「對不起……我不該喝那麼多，讓你和子妤都費心了。」
「唐師父千萬別這麼說。」諸葛不遜也是報以一笑。「今兒個大家都高興，唐師父肯賞臉陪我，已是難得。倒是我不該頻頻勸酒，讓您喝醉了。走吧，輦車在鑲月樓門口候著呢，小心腳下。」
有諸葛不遜扶著唐虞，子妤猶豫了一下，還是鬆開了手，離開一步遠，跟著下樓去。一邊走，還在一邊調整著呼吸的節奏，用手捂捂臉，才發現燙得厲害，而且腦子裡也亂糟糟的，好像渾身都染上唐虞的氣息，混合著一點點酒味兒，莫名的讓人心頭亂跳，無法平靜。
「怎麼了，幫我扶著一下唐師父啊！」諸葛不遜回頭見子妤一個人在後面步履遲疑，臉色羞紅，那表情根本就是告訴別人「我其實是個女人」，趕緊提醒她一句：「大哥喝醉了，你做小弟的也不快來幫幫忙！」
回過神的子妤抬眼，發現周圍已經有好幾個人往自己這邊瞧了過來，看神色，似乎也有些起疑，便趕忙壓低嗓音，喊了句「就來」，故作擺手拂袖的男子姿態，大步跟了過去。
三人上了輦車，簾子一放，裡面幽幽暗暗的只看得清身形輪廓。
唐虞斜倚著，知道子妤就在自己右手邊，唇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也毫不避忌地投在她的側臉上，雖然有些看不清，腦中卻很清晰地勾勒出她含羞淺笑的樣子，讓他覺得心裡很安定、很舒服，完全沒有當初的那種心慌和擔憂，好像一切都是順其自然而發生的，並無不妥之處。
但子妤在輦車裡卻有些坐臥不安。
這輦車是諸葛不遜隨意雇來的，空間並不大，容了三個人之後幾乎是肩並肩的挨著坐，子妤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唐虞的呼吸聲，還有那股早已熟悉的屬於他的味道。
倒是諸葛不遜一副累極了的樣子，倚在車廂上就開始閉目養神，腦子裡不斷盤算著和侯府的親事，眉頭不自覺地就蹙了起來。
就這樣，三人坐著搖晃個不停的輦車回到了右相府的後街。
諸葛不遜先扶了唐虞下車，留下子妤在車上換裝，免得穿一身男子裝束進屋去，被人看到了鐵定要議論。
為了方便，當初出門時就只是在外面罩了一件極輕薄的男子外袍，子妤只解了腰帶將外袍脫下，然後放下束髮重新綰了個鬆鬆的斜髻，便恢復了女兒家的樣子，提著裙襬小心翼翼地下了輦車。
「走吧。」諸葛不遜看到子妤換裝完畢，又問過唐虞是否能獨自行走，免得被人看出是醉酒而歸。
唐虞點點頭，說自己沒事兒，諸葛不遜便放心地過去敲開後門。見來人是個機靈的小廝，又板著臉警告他不要多問，這才招手讓唐虞和子妤跟著進來。
這時唐虞已經清醒得差不多了，藉著月光，看向子妤免不了露出一抹尷尬的表情，但眼神裡還是存留著先前的那抹溫柔，淡淡的，讓人一眼便能讀懂。
似乎意識到唐虞和子妤之間的關係有些改變，諸葛不遜停下腳步，深深地望了子妤一眼，莫名的笑了笑。「咱們走快些，從此處回潤玉園要繞過暢玉院，最好不要被大姊給發現了，雖然我和守夜的人打過招呼不得聲張，但夜裡溜出去喝酒的事兒若被大姊知曉，定少不了一番教訓。」
「知曉什麼啊？」
說曹操曹操到，諸葛不遜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幽暗中便徐徐而來一抹高的身影，一句含了幾分嚴厲的質疑，更是驚得三人一愣，俱往這邊望了過來。
薄衫輕揚，步履細慢，不是諸葛暮雲又是誰呢？身邊還跟著一個神色緊張、欲哭無淚的小丫鬟，正是被逼問了諸葛不遜三人下落的巧思。
諸葛不遜一眼看到了躲在諸葛暮雲身後的巧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巧思，我前腳走，妳竟後腳就賣主？」
「奴婢不是……」巧思還沒來得及申辯，已經被諸葛暮雲開口呵斥住。「沒妳的事了，回去給孫少爺備好熱水。」
「是！」能夠先逃開，巧思哪有不遵命的，埋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趕緊扭頭就走。
諸葛不遜知道姊姊要發飆，跨了一大步擋在前頭。「大姊，不關唐師父和子妤的事兒，是我想出去散散心，這才拉了他們陪同。」
諸葛暮雲沒有理會他，只仔細嗅了嗅，臉色越發的嚴肅起來。「酒味兒……遜兒，難道你們溜出去喝酒了？」
暗暗自責應該帶個味道濃烈的香囊出來，也免得一下子就被聞出來自己出去喝酒，諸葛不遜訕訕笑道：「不過幾杯助興罷了，不妨事、不妨事的。」
柳眉蹙起，諸葛暮雲將眼光直接略過諸葛不遜，投向他身後的兩人。面對唐虞淡然處之的態度，她有了一絲遲疑，但看向那同樣默然不語的花子妤時，心頭那股無名之火「轟」地就冒出來了，語氣犀利地質疑道：「遜兒，薄侯前腳一走，你後腳就帶著個戲娘出去飲酒作樂，若是傳出去，相府的名聲還要是不要？」
表面是在訓斥自己的弟弟，可諸葛暮雲話裡卻直接地在諷刺和埋怨花子妤。
子妤聽了不過蹙蹙眉，但一旁的唐虞卻露出了一抹不悅的表情，上前一步朝著態度囂張的諸葛暮雲拱拱手。「諸葛小姐此話有些偏頗了。妳教訓自己的弟弟，無可厚非，但唐某和子妤不過是府上的客人，難道出入的自由都沒有了嗎？就算喝了酒，同樣也輪不著妳來過問教訓。」
說完，唐虞又對著諸葛不遜拱拱手。「對不起，夜深了，我先帶子妤回潤玉園，就不在此陪貴姊弟敘話了。」隨即轉頭看了看子妤。「走吧。」
子妤福了福，留下一句「告辭」，就提步跟了上去，想著諸葛暮雲剛才的神色，心中有些擔憂，不知道唐虞這樣不給她面子，以後會不會將關係鬧僵了。
氣呼呼地看著唐虞帶著子妤拂袖而去，諸葛暮雲偏偏發作不得，只跺了跺腳，回頭掃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花子妤那丫頭有什麼好？唐虞如此護著她，你也處處討好。別忘了自己的身分，你是相府的孫少爺，將來要娶的可是侯府郡主！」
說完，諸葛暮雲也是一扭頭，重重地揮了揮衣袖，怒氣沖沖地直接回了暢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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